说实在的，不知为何，方季斜就是感觉这个副本有点不对劲。
按理说，社会主流价值观都是向上向善的，而《灵说》作为一款游戏，当然也不可能传达不好的东西。
方季斜玩《灵说》玩了这么多年，无论新服旧服的副本都推了个七七八八，要论过本的经验，他如果称第二，还真没有人敢称第一。
在方爷还没进入职业联盟、正混迹于网游世界时，他所推的副本也算是有成百上千了，无论是走心剧情流还是纯粹的技术流，基本上都是光明vs邪恶，而玩家们百分之百会占据正义的一方。
可是，这个副本有所不同。
它不像什么“巫鸦巢”或“暗鹰洞”之类，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不是什么好东西。这个20级的西幻团本拥有一个无比光明磊落的名字，“神使”。况且副本的入口处还是个教堂，外观圣洁又明亮，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需要玩家们进行讨伐的场景。
不过，既然游戏策划已经安排了推本的流程，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进到副本入口——也就是教堂金色的大门以后，七人小队出现在了白色的走廊之中。和暗鹰洞逼仄的洞窟相比，神使院教堂的走廊还算得上是宽敞，起码已有了五个身位格那么宽。
然而，这么多身位格只是从广义上来算的，事实上，教堂走廊两侧的墙壁上还挂有对称的烛台，台基鎏金，烛蜡灰白，每一根都没有被点燃。
好在烛台不扎人，角色可以穿模。
[队伍]十里封尘：二三二。
“二三二”是一种队形的简称，顾名思义，就是主T和主攻站在最前，奶妈、辅助被护在中间，另附带一名负责侧翼攻击的近战，而剩下的两位远程则在队末护场，队列人数呈现为2个、3个和2个，所以叫“二三二”。
这种阵型算是比较常见的模式，所以方季斜也不必担心他们能否听懂。这支队伍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，几乎每一次举动都紧跟着指挥令。
于是，在二三二成形之后，七名玩家继续向前，缓缓地深入了副本。
这条走廊瞧起来颇长，是“一眼望不到尽头”的那种。
玩家们只能推进，不能后退，而他们的两侧除了墙壁就是烛台，连窗户都不见一个，日光根本透不进来。不过虽然没有任何光源，走廊内部却并不怎么昏暗，副本的氛围依旧清澈而圣洁。
约摸过了一分钟，离玩家不远处终于出现了“小怪”。副本中的小怪居然是人形，看不出男女，每一位都裹着白色的长袍，头顶被一块很大的黑布所盖住，遮挡了面容。但如果拉近视野细看，玩家能够看到他们胸前坠着的银色十字架，是小小的一枚。
他们全是18级以上的怪物，与副本里的那些小乌鸦简直都不是一个量级的。
看到这些小怪们那极难被砍下去的血条，方季斜垂首松齿，白色的糖棍精准地落到了电脑前干净的烟灰缸里。
他神情一凛，意识到恐怕不是分阶段的那种副本——要是第一阶段的小怪就这么难打，那么后续再有比这些更高级别的怪物还怎么推？
所幸七人小队目前砍起怪来并不算吃力，基本上可以让小怪们一个接一个地扑街。不过打着打着，队伍中有好几名玩家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：当他们不小心将攻击挥向了烛台时，原本并未被点燃的白蜡烛就会“飒”地一下燃起火焰，将周围的角色照出浅浅的影子。
而若是再打它一下，蜡烛就会熄灭。
惊疑不定的玩家们从来都没有在副本中见过这种效果，连见多识广的方季斜也不曾遇见。
但方爷很喜欢新鲜的事物。他看着走廊两侧一溜儿时明时灭的蜡烛，眸里难得染上了几分兴味来。
于是，他意兴盎然地分了些心，开始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烛台。
方季斜操控十里封尘，大手大脚地浪费了一个攻击技能“渺无踪”，一边拿拂尘怼烛台，一边紧紧盯着前方的战局。
就这样，于几次试验之后，他发现这些玩意儿无论明灭都不能增幅玩家或者小怪的攻击，哪怕蜡烛被点燃，也根本没有对走廊里的NPC产生任何增益。
如此看来，难道它们真的只是教堂里华美的装饰品？游戏策划的恶趣味？
等等——不对！
方季斜心下一诧，飚着手速，匆匆给队友们套上了适宜的符咒。而在该点的技能都点完以后，他迅速挥亮烛台，拉近了角色的视野，开始打量NPC们脚下那些被照出来的、浅淡的影子。
不看不知道，一看吓一跳：在微弱烛光的照耀下，方季斜努力地看了半天才发现，这些代表光明与正义的教堂NPC——也就是这一副本里的小怪，他们的影子竟都是扭曲且狰狞的魔鬼！
蜡烛点燃，有影子；
蜡烛熄灭，没影子。
这是什么意思？又有什么用？
方季斜想不出结果，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眸里的兴味像蜡烛一样被瞬间点燃，并且还越燃越烈。暂时放下关于影子的纠结，方爷将注意力重新凝聚在推副本抢首杀上，有条不紊地继续指挥，而整支队伍的行进也始终顺利极了。
就这样，砍杀了得有二十几个NPC，长长的走廊也终于被他们走到了尽头。这一路上鎏金的烛台有燃有灭，而众人都赶时间抢副本首杀，没怎么在意它们的情况，只当这些都是教堂的装饰品。
终于，前方的视野骤然开阔。七人依然按照二三二的队形站在走廊的尽头，在他们面前则是一个偌大的圆厅，有着高高的穹顶，上面绘着浅色调的浮雕画。玩家是屏幕中尽是白色、金色等专属于教堂的颜色，光明而圣洁。
他们站在圆厅的这一边，而与玩家们对称的另一边，安置着一尊巨大的、洁白的神像，它的棱角处均镀着金边。
同样，圆厅的墙壁上也挂着与走廊内相似的烛台，它们呈等距离摆置，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的蜡体呈现为浅金色，与走廊内白色的蜡烛区别开来。
[队伍]咕咕咕：？？？
[队伍]临渊：没有boss？
[队伍]软红尘：不可能啊。
玩家们不可置信地环视四周，然而于视线可及之处，他们确实没有看到任何像boss的怪物。
而与走廊内形貌一致的NPC小怪依然在不断刷新，每一位都是20级，倒是要比走廊内的那些稍微难打一点。
[队伍]十里封尘：可能是神像。
[队伍]十里封尘：术士对着神像放个技能试一试。
被cue到的彼尔特斯依言照办，选择了中规中矩的一招。下一瞬，紫黑色的魔法波打在了圣白神像之上——可是它竟然毫发无损，只不过头顶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又长又厚的血条。
不仅又长又厚，而且怎么看都是满格的血量，一点儿也不像是刚被击中过。
众人愣住：“……？”
[队伍]十里封尘：再试试。
彼尔特斯不再收力，立刻将术士的大招小招一股脑地招呼了上去。五彩缤纷的魔法波是有，游戏特效看起来倒是挺炫，每一招也都打中了神像，然而所谓的“boss”依然不动如山，死气沉沉地立在那里，血条一丝儿都没动，玩家们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电脑卡了。
[队伍]十里封尘：先打小怪。
肯定是有哪里不对劲。
方季斜舌尖舔了舔后槽牙，硬糖造成的细小伤口再度疼了疼，不过这种程度的刺痛显然完全被肩颈处的闷痛掩盖了过去，没有得到当事人的分毫注意。
方爷一边给队友们点增益buff，一边凑到圆厅的墙壁边，拂尘一个平A，又准又狠地挥向了金色的烛台。
——居然没亮！
无论符咒师如何攻击烛台，这些浅金色的蜡烛都没有任何要被点燃的意思。
[队伍]柏川东：为什么这些小怪打不死？他们怎么还能自动回血？！
[队伍]岁月不曾谙：对面那尊神像还是不对！小怪身上有它的增幅！
不管玩家们有多难以置信，闻所未闻的情况还是发生了：圆厅内刷新出来的20级NPC不仅攻击变强、血条变长，而且他们根本就打不死——每当只剩下一层血皮、即将扑街之际，圣洁的神像就会对濒死NPC投射出一道金光，立刻便能将他们的血条给补得满满当当。
不必看队友们在频道内的大喊大叫，方季斜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异状。好像并不是纯粹的技术流副本，因为NPC怪物们只需要玩家机械地砍杀，没什么技术含量。
这样看来，唯一难以预测的变量……似乎就只有墙壁上的烛台了。
方爷拧起了眉，顿住了在键盘上敲动的右手，抬指抵了抵眉尾，状若沉思：已知，圆厅内的神像“打不死”，而只要神像不死，NPC小怪自然也不可能死。
——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无解，可《灵说》中的副本又怎么可能设置死局？
到底是哪里不对劲？
他们这些只顾砍怪、与时间赛跑的玩家，究竟忽略了什么？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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